二、会放屁圈儿的老达

矿洞里的污水顺着欧阳狂拉的作战靴缝隙渗进来，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像是踩碎了无数个肿胀的虫卵。他的紫色义眼在黑暗中自动切换为热成像模式，呈现出斑驳的红橙色轮廓——岩壁上残留着追兵的体温印迹，距离自己不过三十七小时。这群杂碎连排泄物都带着KUN公司特供营养剂的酸腐味，令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难以忍受。

右腿磁力器灼伤的部位不断地抽痛，伤口边缘已经变得麻木，他扯下一块潮湿发霉的帆布粗暴地包扎好伤口。这种草率的治疗显然不足以抑制疼痛，但至少能暂时阻止伤口继续恶化。母亲曾经说过，三号矿区的石英岩能够吸收辐射，缓解疼痛，可此时他却发现这些晶莹剔透的结晶簇中竟然暗藏着无数个微型监控探头，就像嵌入岩层深处的机械昆虫，令人不寒而栗。

"浓稀相济，软硬兼备......"

达老师沙哑的嗓音突然在耳蜗深处回响，仿佛有人在幽暗的矿洞里大声耳语。欧阳狂拉猛地向旁边的岩壁撞去，后脑与岩石撞击的钝痛使他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这是义眼的记忆回放功能被意外触发了。

潮湿、昏暗的矿洞幻化为七年前艾草镇的化学实验室，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奇怪而刺鼻的气味。达老师正弯腰站在实验桌旁，用滴定管向烧杯中滴入某种琥珀色的粘稠液体。他那时才十四岁，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表情厌恶：

"老师，这玩意比李赤石三天没洗的球鞋还臭！"

"臭？"达老师布满老人斑的手指轻轻弹了下烧杯，液面顿时泛起一圈圈彩虹般的涟漪，"这是用镇长早餐的豆浆、王寡妇养的芦花鸡的粪便，还有你昨天拉的屎萃取制成的三相平衡液，气味难闻，作用却极其关键。"

老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神情警惕地看向门口。他的战术腰带上挂着的二十个玻璃瓶叮当作响，显得格外突兀："KUN公司上周又来镇上采样了，说是肠道健康普查，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我们的基因——还有那些隐藏在排泄物中的秘密。"

回忆的画面骤然消散，矿洞再次恢复了黑暗与潮湿的现实感。头顶猛地传来一阵巨响，岩壁炸裂开来，碎石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欧阳狂拉敏捷地翻滚进旁边的一条岔道，躲过了致命的岩石崩落。他抬头看去，只见厚重的岩层被重型钻探机强行贯穿，钻头尖锐的吼叫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李赤石那帮家伙居然动用了地质粉碎器？欧阳狂拉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暗惊。看来KUN公司对黄金比例粪便的执念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就在这时，义眼自动锁定了岩壁上一处半掩在苔藓下的物品轮廓。他靠近一看，竟然是半截生锈的试管架——这是达老师当年带领他们进行野外采样时遗留下来的装备。欧阳狂拉顺着这个标记往左七步，果然在岩壁深处发现了九道隐秘的爪痕。这是达老师特意教给他的应急标记法，九道爪痕代表着附近存在安全避难的地点。

他迅速地扒开伪装成钟乳石的合金板，暗门缓缓打开，生锈的轴承摩擦声如垂死者的呻吟。欧阳狂拉走进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而潮湿的气息，仿佛这地方已被遗忘多年。

密室中央的酸碱柜上，赫然挂着达老师那件标志性的棕褐色实验袍。袖口上还沾着早已凝固的污渍，淡淡地散发着他所熟悉的难闻气味。

"果然，老狐狸你还真给我留了后手。"欧阳狂拉一把扯下实验袍，一枚加密存储器随即从内衬滑落。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插入颈后神经接口，海量的数据流瞬间涌入视网膜：

【2049.3.17 李智到访记录】

【黄金比例粪便培养进度72%】

【上官家族异常代谢报告】

最后一条报告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抽。视频影像中，上官攒溪的父亲躺在诊疗床上，腹部的皮肤下涌动着令人不安的诡异蓝光。画外的达老师声音微微颤抖："KUN公司给他们注射了肠道加速剂，导致排泄频率每小时高达三次以上，这完全违背了生理规律......"

话音未落，密室顶部的通风管道骤然炸裂。裹挟着酸雾的李赤石从缺口跳落，手中的等离子切割器炽烈地烧红了半边脸。他狞笑着踢翻了试剂架，一脚踩碎了一支贴有"上官"标签的血清瓶："小杂种，挺会找地方躲啊。当年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藏起关键数据，我们早就在月球建成第二个实验室了！"

欧阳狂拉悄悄用拇指拨开微型EMP炸弹的保险栓，目光锐利地盯着李赤石的一举一动。当李赤石第五次贪婪地瞥向他背包里装着二十支暗物质样本的保险箱时，他果断将EMP炸弹拍在潮湿的地面上。

幽蓝色的脉冲波无声地炸开，瞬间瘫痪了李赤石的战术目镜。奇怪的是，那二十支样本试管里的絮状物竟然像被激活一般疯狂扭动，在空气中迅速交织出一道荧光绿的防护网，将欧阳狂拉与李赤石隔离开来。

"这......这是活体屏障？！"李赤石的战术目镜冒出火花，他裸露的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因惊骇而变得尖锐，"该死的老东西，竟然真的把屎菌培养到了量子纠缠态！"

欧阳狂拉抓住这个空档，迅速撞开密室的另一道隐秘出口，奔向矿洞外的暴雨之中。他的义眼此刻仍在解码刚才得到的数据，其中一条日志赫然弹出：【真正的黄金比例粪便存在于欧阳狂拉的体内。当他经历极度的仇恨与痛苦时，才能被激活......】

他猛然停住脚步，脑海中回响起艾草镇屠杀前夜达老师意味深长的凝视。这意味着，他自身或许才是真正的关键......

暴雨中，来自月球新月盟的接应飞船穿过云层，缓缓降落。欧阳狂拉攥紧母亲留下的熵核抑制器，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前方等待他的，恐怕远不止是复仇与真相。

新月盟的接应飞船以不稳定的姿态降落在矿洞外的空地上，飞船外壳上的粪化石燃料被雨水迅速冲刷，蒸腾出大片灰褐色的烟雾。欧阳狂拉扶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穿过泥泞，登上了开启的舱门。

飞船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霉味与机械润滑油的刺鼻气味。驾驶舱内，身穿银灰色宇航服的年轻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严肃而谨慎："你就是欧阳狂拉吧？"

欧阳狂拉警惕地点点头，右手依然紧握着装有暗物质样本的背包："你是谁？新月盟派你来的？"

"上官攒溪叫我来接你的。"女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月球口音，"我的代号是星屑，新月盟特派员。"

欧阳狂拉顿时放松了些许，但义眼仍旧小心地扫描着飞船内部环境，确认没有隐藏的威胁："攒溪现在怎么样？达老师是不是被KUN公司控制了？"

星屑迅速操控着飞船起飞，躲避着密集的追踪雷达，沉声回答道："上官攒溪目前很安全，但她的家人......情况很糟糕。KUN公司怀疑他们家族携带特殊的生理和谐基因，已经将他们转移到月球的秘密实验中心。"

欧阳狂拉拳头攥得更紧，指甲陷入掌心皮肉："果然如此......"

飞船稳步突破云层，窗外暴雨逐渐远去，大气层的边缘浮现出一道幽暗的蓝紫色弧光。欧阳狂拉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地球，前往那个他只在母亲故事中听说过的月球。星屑注意到他的沉默，轻声补充道："达老师一直在保护你们。当年，他曾试图摧毁所有研究成果，防止落入KUN公司的手中。但你们镇子被灭口时，他却被迫与公司达成交易，以换取你的安全。"

狂拉瞳孔微缩，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换取我的安全？我根本没被保护过，艾草镇都被屠杀了。"

星屑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盯着前方："达老师发现，你才是真正的'黄金比例'携带者。当你陷入极端情绪时，你的排泄物中暗物质含量会达到理论极值。KUN公司正是为了激发你的这种极端状态，才策划了艾草镇的惨案。"

狂拉愣住了，背脊升起一股寒意。这意味着，他的愤怒与仇恨本身就是对方所期望的结果。母亲的死亡，镇上居民的惨剧，竟然都是为了激活他体内的特殊能量？

星屑转过头，语气坚定而略带同情："他们掌握了一项名为'引力虹吸'的秘密技术。月球即将迎来一次月全食，到那时KUN公司会利用你的黄金比例粪便与月球上的屎能矩阵共振，完成全球的精神控制计划。"

欧阳狂拉沉默了数秒，义眼屏幕上疯狂闪烁的数据流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心："那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我需要见到达老师和攒溪。"

飞船在短暂的静默中平稳进入了月球轨道，月球表面银灰色的广袤荒原缓缓铺展在眼前。星屑操控着控制面板，飞船逐渐降落至月袍市郊外的一处废弃矿坑。

矿坑里，一辆伪装成运输车的移动基地等待着他们，车身上隐约可见新月盟的标识。舱门打开，熟悉的身影从车内跃下。

"狂拉，真是你！"上官攒溪戴着复古眼镜，神色中掩饰不住激动与忧虑。他们彼此靠近，重重地拥抱在一起。

"攒溪，你家人的事我都听说了。"欧阳狂拉拍着上官攒溪的肩膀，声音低沉，"达老师现在怎么样？"

上官攒溪的脸色黯淡了几分，叹了口气："KUN公司强迫他在秘密研究所工作，研究如何稳定黄金比例粪便的提取技术。他暂时安全，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说话间，移动基地内屏幕突然亮起，新月盟领袖的影像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人头戴兜帽，看不清真容，只能听见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欧阳狂拉，你携带的二十支暗物质样本是关键中的关键。新月盟需要你的协助。"

狂拉警惕地望向屏幕："你们也想利用这些东西？"

"不，"领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们想彻底摧毁KUN公司对暗物质的垄断，让这种力量回归自由。但前提是，我们必须破解KUN公司在月球基地上的秘密实验。"

欧阳狂拉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同意："我会帮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救出达老师和攒溪的家人。"

领袖沉默数秒，最终缓缓点头："成交。"

通讯结束后，移动基地再次启动，向月球大学中心校区的方向驶去。欧阳狂拉靠在车厢壁上，感受着颈后熵核抑制器传来的阵阵脉冲。他意识到，母亲和达老师留下的种种线索，自己体内诡异的黄金比例特性，攒溪家族被残酷迫害的真相，以及月球上那神秘而强大的新月盟，已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自己便处于网络的正中央。

他望向窗外，月球冷漠的表面迅速掠过，映射在他的紫色义眼中："既然KUN公司如此渴望激发我的仇恨，那我就如他们所愿，用这份仇恨亲手摧毁他们。"

移动基地在黑暗中疾驰，欧阳狂拉坚定地闭上眼睛，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